下午,跟朋友莎莎约着在二桥头茶舍喝茶。她向来直爽,见面就问我还记得一个人么?她说的这个人十多年前和她家、我家都有生意往来,只是后来投资失败妻离子散后远走他乡了,算是个悲情人物。
莎莎和他有段情,可能因为双方我都算了解,而且他们当时的处境各有各不得己,所以我挺理解他们的。莎莎老公开发房地产的,十年前如日中天。随着财富的累积,她老公也越来越放肆,直到光明正大和小三同居生子。
莎莎不是意气用事的人,他老公也懒得折腾。为了安抚住她,把开发楼盘的物业交给了莎莎经管。钱到位,没什么想不开的。儿子上枫叶学校寄宿后,她没事就喊我到她办公室喝茶,慢慢我看出她和一个人有异样。
他也是圈中人,未落魄前,身家虽远不如莎莎老公,但也算白手起家的人物。跟莎莎走近时已濒临破产并离了婚。他老婆当初是极力阻止他投资矿业的,他没听,在他露败势时,他老婆以要为孩子留财产为由坚决离了婚,离后第三年就再婚了。
他从没说过他前妻一句不是。两个失意人经常碰面,渐渐同病相怜。是莎莎大胆表白的,当然被狠心拒绝了。他虽落魄,却不愿做个不光彩的角色,他知道莎莎不会离婚,他也给不了她什么。他开始有意避嫌,很少露面。
莎莎还是从旁人那儿打听到他被人追债受辱,她知道他实在是山穷水尽了,有些心疼,直接转了二十万给他。他没要,转了过来,说不想再欠钱,怕还不上。莎莎又给他转了过去,让他先拿着,缓过来再还她。钱他收下了,第二天主动找她打了个借条。
兵败如山倒,东山再起对小人物来说是神话,绝大多数人都折戟沉沙,再无翻身的可能。后来,那个人为还债投靠了家门一个在大西北的哥哥。临走时见了莎莎一面,说谢谢她看得起他,只要他还活着,这钱他一定会还。
从此音信全无。莎莎心中虽有牵挂,也知道他父母住址,但从没去打听过。她几乎没在我们面前再提起过那个人,只有一次在甘肃张掖,那晚我们烤肉就酒,她多喝了两杯,我俩一个房间,她突然跟我说,不知道那个人在哪儿,是不是还活着,我好想他呀。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是觉得心里挺难受的。我到现在都猜不透那个人心中有没有莎莎,如果有,为什么一别数年不肯报个平安?如果没有,只是单纯利用,为何不甜言蜜语哄着她掏更多,甚至把她祸害离婚霸占她的家产。不接受莎莎的爱意,究竟是觉得自己没资格没资本谈爱,还是畏惧莎莎老公的势力,又或者是根本不爱?
没想到那个人还能回来,还主动联系上莎莎,并拿了五万块现金,讲明在外不易总共带回来五六十万,帮过他的人他想每家多少还点,给他父母孩子各留下几万。莎莎看他被岁月摧残得十分沧桑,很是心酸,跟他讲时过境迁,反正他现在已成失信人了,只要他不在本地露面……
他说,他不想一辈子东躲西藏,他想坦坦荡荡问心无愧。莎莎想问问这几年他为什么不跟她联系,想知道他在外面做什么行当,以后有什么打算,话到嘴边又咽下。终究她算他什么人呢?或许他身边早有了人。而她,为了孩子和利益,注定要困守在畸形婚姻中。
他在家呆了十来天,又走了。走时,莎莎送他到火车站。她是期待他对她有个交代的,可他什么也没说,他进站后,莎莎坐车上哭了一场。男人的心就是这么硬,硬到连哄一句都不肯。
喝完茶,我们又到月亮湾公园散步。走到无人的芦苇丛中,莎莎跟我说,要是回到二十出头的时候,她非缠着睡了他不可。我笑得直不起腰,再看她时,她眼角分明有了泪花。她说可是如今她在男人面前连脱光的勇气都没了。要是被拒绝,老脸往哪儿放呢?
是啊,我们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再爱又能怎样呢?好在他到底没顺势占她便宜,到底还是回来还了几万块钱,到底表现还算条汉子,莎莎也算没爱错人。而莎莎呢,再爱也理智在线,没有不管不顾纠缠,更不可能离婚追随他。虽借了他二十万,但这钱是真心想帮他的,他还不上她也不介意。
说到底,成年人的有情有义是需要实力打底的,莎莎输的起,于她而言,二十万远远比不上心上有个人带来的万般滋味。而那个男人之所以表现没拉垮,是因为他曾经有过钱,他的认知格局不会因资产溃败而一落千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