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杜琪峰（上）继续拍戏抵抗遗忘取景离不开观塘：不是我想，是真的没钱杜琪峰与银

专访杜琪峰（上）

继续拍戏 抵抗遗忘

取景离不开观塘：不是我想，是真的没钱

杜琪峰与银河映像 。早在林泽秋导演拍摄纪录片《无涯﹕杜琪峯的电影世界》之前，法国纪录片导演Yves Montmayeur已完成了《Johnnie Got His Gun》，以上膛比喻杜琪峯态度：精准，有火。杜谓枪如剑客的剑，“剑客每一招要好清楚，怎样挡、刺，怎样发挥剑的精神和力度；枪手本身一定有他的性格在这里， 开枪要开得有意思有目的 ，每粒子弹都好重要。”

︱杜Sir有种︱

10年本片在港放映，中文译作《 杜Sir有种 》，这译名现在多了一重意义；正如Montmayeur曾被批以西方人猎奇眼光拍摄香港日与夜：招牌栉次鳞比，街道各有性情；如今天眼取代霓虹灯，香港没有夜缤纷，那些空镜倒令人怀念。

“鲜浪潮国际短片节 ”去年起不再获艺发局资助，杜Sir坚持续办，开源节流，退租办公室，本地竞赛短片亦减至8部，弹不虚发。最近《PTU 》4K修复版公映，票房一半收益拨捐鲜浪潮 ，也是开源。

︱瞬间转移︱

日前杜Sir接受访问，从影片修复、菲林去向、银河映像、鲜浪潮、《柔道龙虎榜》，谈到困境……先谈城市，还有他最爱——食。

黄秋生说杜琪峰的城市空间如梦境，“He can create a the world in the middle of nowhere. You have no idea where’s the place taking.” 黄伟杰导演形容他像魔术师，“全部戏都在鸿图道拍，室内当室外景拍，杜生好恐怖！”

瞬间转移是常态，观塘取景是常事。《放‧逐》澳门酒店景、《PTU》楼梯戏均在鸿图道润承大厦（银河映像）拍摄；马尾中伏，巧明街变成“河内道”；广东道枪战却在鸭脷洲发生。

《文雀》交代任达华由上环到中环，镜头一转已变成开源道。杜Sir承认戏里的香港，拍摄手法很不真实，但所说都是香港的故事。“我同韦生（韦家辉）都在香港出世，看着香港社会变动，对周边事物好敏感。”

︱“不是我想，是真的没钱”︱

不真实来自灯光，如山水画“计白当黑”，烟、雾、岚、霭、霞都是“虚”，衬托实景。《PTU》善用灯光，“香港拍摄环境不是太理想，要取巧，要想方法避开一些你不想见到的东西。”为营造冷峻舞台感，他们还用黑布套住街灯，换上蓝光LED灯拍摄。

“好多戏都在观塘拍，拖条线出去就打灯，每天都在省。不是因为我想在这里，而是真的没有钱。要找一个理想的地方拍，花费会好大，所以都是算下手上有多少子弹、多少能力；影像出来，我就OK啦！”

“有人说为什么（林雪）由九龙城走去了上环？你觉得是，外国人不知道嘛！总之就是追啦，如果你知道的，你就反驳咯！我无所谓！（摇头笑）。如果能做到，我当然在那附近拍啦！”

︱从一个导演，看一个城市︱

杜年轻时做跑腿，在外跑来跑去，每听到码头钟声，知道船要开了，得加快脚步。天星码头清拆让他彻夜难眠，复见年轻人留守码头不去，萌生以电影记录香港之念。《文雀》任达华拿着相机拍摄城市面貌，与镜头外的杜琪峰视线相对，但视点重叠。

前年他出席乌甸尼斯电影节，也谈到码头被拆，不少建筑物消失，“政府基本上为所欲为。变迁本是常态，但这种变化是否过于急促？”两年后今天步伐更快：“你看这几年关了多少餐厅，有的十年二十年，顶不住了。我成日都觉得，我们是记录时代点点滴滴。电影有这个好处，看到活生生的画面在这里。”

“拍《文雀》，我特登去找一些旧的地方拍，因为我觉得迟早会被香港地产全部推到；而家经济不好，好多做得好好、集体回忆的东西都越来越少。”

︱“时代就是这样，尽量拍啦”︱

杜Sir拍戏，先想像画面，再找场景，去到现场就知怎么拍。旧楼走廊迂迴狭窄幻化无穷，《非常突然》街道枪战收窄至旧楼困兽斗，俨如《大事件》“预演”，惟旧厦已买少见少。

“时代就是这样，没有能力对抗，尽量拍啦，让下一代看看以前的香港是什么样。它都是一个时代的改变，每个时代都会出现一些…例如以前去士多，现在去便利店，肠粉都有卖，还有烧卖呀咖哩鱿鱼这些。我们以前推架车仔，那日就只卖鱿鱼！袋里面的鱿鱼和牛杂好吃到飞起！现在里面什么都有，但完全不是那样东西了。”

︱“车仔面全部是假车仔面！”︱

杜Sir嗜吃，电影亦离不开食，由食物呈现人性，江湖事餐桌了。中国冰室、祥利、有骨气、《暗战》蚁窦已成历史，匠人精神亦不比从前。

“我仲记得丽声戏院门口，起码十零档，每档小贩都好努力做得好吃，每早起身就是做这盘生意，卖肠粉就卖肠粉，卖牛杂就卖牛杂，他要校到好吃才可以嘛！现在样样都有但没有一样好吃！”

“有的完全不会做又去做，见到都火滚！以前那一代真的有一些日本仔工匠艺术，臭肠、猪红好好吃！而家车仔面全部是假车仔面，还说排队？排什么鬼队！”

若然中伏，他笑：“不满意就给钱走啦！有的就会说一下。他们以前不是这样嘛，就是因为你几个人随便影响了这件事，而不是这样东西本身不好。渌一碗好吃的云吞面，面不可以太久又不可以太生，还要那碗面摆在你面前，你要快点吃呀！最好吃就是好似橡筋一样。现在什么都做进去，这就要闹！因为它本身几十年都好好的，就是因为你做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