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有一对夫妻要去地里干活。走到半道儿上，妻子突然跟丈夫说：“别去了，我头有点疼。”丈夫一听就火了，没好气地说：“你就是事儿多，头有点疼就多喝水呗。”妻子也来气了，回怼道：“头疼跟喝水有啥关系啊？要是你头疼，喝点水就能好，简直太无知了。” 太阳刚爬到老槐树树梢，路上的土块被晒得咯脚。妻子握着镰刀跟在丈夫身后，没走几步，就扶住了树干，说：“停一下，我这头一跳一跳地疼，难受得很，咱今天先回去吧。” 丈夫扛着锄头，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丢过来一句：“疼啥疼啊？早上喝了两碗玉米粥，能疼到哪儿去？就是偷懒不想下地，找借口呢！”妻子揉着太阳穴，眼前直发黑，说：“真不是偷懒，这头疼还带着头晕，站都站不稳了。” “站不稳？”丈夫终于转过身，眉头皱得紧紧的，伸手夺过妻子手里的水壶，拧开盖子就往妻子嘴边送，“赶紧喝！昨天就跟你说别熬夜缝被子，你不听，现在头疼怪谁？地里的豆子要是再不除草，全得被虫子吃光，年底咱喝西北风去啊？” 妻子扭头躲开那壶凉水，水洒在地上，溅起一小片尘土，生气地说：“我熬夜是给你缝秋裤！你那条裤腿破了个洞，我怕你下地冻着！还有你上个月崴了脚，我天不亮就去河边捶艾草给你敷，端饭端水伺候你，也没听你说让我‘喝口水’就完事儿啊！” “那能一样吗？”丈夫把水壶往地上一放，声音提高了八度，“我那是干活摔的，实实在在的伤！你这算啥？太娇贵了！咱村桂英怀着孕还下地割麦子呢，就你金贵！” 妻子盯着丈夫，突然就没劲儿跟他吵了。想起去年收花生的时候，自己中暑晕在地里，丈夫过来第一句话是“你咋这么没用，耽误我干活”；又想起前阵子自己牙疼得整夜哭，丈夫却说“牙疼不算病，忍忍就过去了”，最后还是自己拿着卖鸡蛋的钱去镇上拔的牙。 “我真走不动了，”妻子声音小得像蚊子叫，“你先去吧，我在这儿坐会儿，缓过来就去找你，行不行？” 丈夫看了眼天上的太阳，不耐烦地咂咂嘴：“坐啥坐？地上全是蚂蚁！给你，”丈夫从兜里掏出一块硬邦邦的红薯干，“吃了能顶饿，喝完水赶紧跟上！我可不等你，要是耽误了活儿，你负责！” 说完，丈夫扛着锄头就走了，脚步一点都没犹豫，锄头把儿在地上划出一道印子。妻子捏着那块红薯干，咬了一口，又干又涩。太阳晒得妻子头皮发疼，头更难受了，可心里那股凉意，比头疼还让人受不了。后来还是路过的村医看见妻子脸色惨白，赶紧叫人把她送去医院，一查，是偏头痛急性发作，还带点高血压。 丈夫在医院走廊蹲了大半夜，手里攥着妻子没吃完的红薯干，一声不吭。可妻子醒了以后，再也没跟丈夫说过“我头疼”，家里的水壶，也再没给他灌满过——他总说喝水能治百病，那以后，他的病，就让他自己靠喝水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