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被儿媳妇嫌弃了，中午下着雨，为了不影响儿媳妇睡觉，我打着伞带大宝出去玩， 两点多回来，儿媳妇刚刚起床吃饭，大的电饭煲给她炖汤，小的电饭煲给她煮了米饭，两个菜放在微波炉。给宝宝洗手哄他睡觉，我也困了眯了一会。睡梦中听到锅碗瓢盆响，起来看儿媳妇在擦厨房。 我这个当婆婆的，一下子心口像被捏了一下，鼻子里全是清洁剂的味儿，刺得人直想打喷嚏。她动作利索，抹布一拧，水珠啪嗒往下掉，我脚尖都不敢往前挪，怕踩乱她刚擦的地。我伸手去收了把菜刀，顺手把案板竖起来，想找点能做又不惹人厌的活儿，手却悬在半空不知道往哪搁。雨声把窗户敲得碎碎的，灶台灯白得发冷，连我影子都显得多余。我悄悄把门口那把湿伞抖了两下，挂在阳台角落，水滴顺着伞骨往下跑，像我心里没处安放的那股酸。 电饭煲里“咕嘟咕嘟”还在冒气，我掀盖试了试，香味儿不小，米饭也松，心里稍微踏实一点。她却在把调料罐一个个擦干净，排成一条直线，连瓶口朝向都对齐了，把我上周新买的姜粉放到最角落。我瞅见她又把电饭煲的线缠了三圈，塞进小抽屉里，像怕谁看见似的。我弯腰把大宝的小雨靴端到门垫上，拿抹布把鞋底沿着纹路擦了个遍，这点总错不了。厨房风扇呼啦呼啦，吹得我头发有点乱，我用耳后的一截发卡别了别，想着还是别挡她眼。 屋里传来孩子的鼻音，我赶紧踮着脚过去给他掖了掖被角，手掌贴在他小肚皮上，暖乎乎的。我低声哼了两句他爱听的小调，心里却偷偷打鼓，怕他一会儿醒来又闹。想起在老家带二丫的时候，娃睡觉就喜欢握着我的手指头，抓久了出汗，拔都拔不下来，我就那么坐一下午，也不嫌累。我踱回厨房时，她已经把水槽的滤网拆下来泡在热水里，台面上一溜干净，连水渍都没留。我看着那碗汤安安静静冒着热气，端过去放到餐桌，心里盘算着凉不凉，又怕放慢了她的节奏。 吃饭的时候她坐在椅子边上，筷子挑挑拣拣，只夹了青菜几口，把汤往旁边推了点，手机上一个表格晃来晃去。我夹了块豆腐，尝着咸淡刚刚好，心里还想炖得不赖，嘴上却没敢多说。米饭冒气热，我给她碗里拨了半勺，她没抬头，我又悄悄用勺子把那半勺抹平，不让米粒堆成小山。窗外雨更密了，窗台上蹭着雨脚，滴答滴答，像提醒我少说一句。她吃了几口就起身去洗，我把椅子往里推了推，生怕咯噔一声惹她烦。 我拿着抹布站在水池边，刚要伸手，她已经戴好手套把水龙头开到最小，水声细得像丝。我只好退到客厅收拾玩具，把小汽车和积木分类放进收纳盒，顺手给大宝的布偶缝了个耳朵，针线从旧缝纫盒里抽出来时还钩住了边角。电视里放育儿节目，主持人说要建立规律，不要打乱孩子的节奏，我听着点头，也怕自己哪一步没跟上。她在卧室给孩子换了干净的尿不湿，拿的是那种无香的湿巾，说对皮肤好，我暗暗记住牌子，回头自己去买。我洗好的锅不敢倒扣在灶台，学她立在沥水架上，下面还垫了一张吸水纸，心里默背一遍，别下回又做错。 孩子睡稳了，我去阳台拿了几件衣服准备晾，她从厨房探头，提醒别把衣服靠窗太近，说外头灰尘大，我赶紧往里挪了三步。外头的雨帘层层叠叠，风吹过来，阳台上的绿萝叶子颤了颤，我手上捏着夹子，指尖发潮。想起昨天视频里儿子那句“妈你辛苦”，那会儿我心里热乎得不行，此刻却像被雨水一激，热劲儿往回缩。我盯着墙上挂着的日历，今天又划掉一格，离他出差回来还有五天，不长不短。屋里有一股清洁剂混着米饭的味儿，挺干净的，却让人觉得有点空。 下午三点多，我把葱姜蒜从冷藏里拿出来，切好装在小盒，想着晚上做个清口的。她开了冰箱拿出一盒冷面，放在台面回温，顺手把我摆好的小盒调了个位置，说这样拿起来顺手，我点点头。手机上小区群叮当响，大家在讨论垃圾分类和油烟机清洗的活动，她回了个“已报名”，我瞟了一眼没吭声。雨停了，天却还阴着，我想着等会儿下楼倒垃圾，把湿垃圾袋口扎紧点，免得滴得到处都是。我把钥匙放在门口的小盘里，又数了一遍包里的硬币，准备明早坐一站车去早市买她爱吃的西兰花。 傍晚前，孩子醒了，伸着手要抱，我赶紧接过来，他脸蛋热乎乎的，一笑就露个小虎牙。我抱着他在窗边看雨后的路，地上一层细泥，电动车压过去留着弧线，像在纸上画出来的。我心里慢慢松了点，觉得孩子这会儿只认怀抱，不认人。我把他放到地毯上，拿条薄毯给他搭个小隧道，他咯咯笑，爬进爬出，小脚丫子踩得毯子起毛。我偷眼看了看她，她靠着门框看手机，表情平平的，我也不去打扰。 夜里要做的事还多，我把明天的菜谱在心里过一遍，盐少放点，油再控控，筷子分开用，抹布一日一换，这些都记在小本上了。我打算晚点儿把她喜欢的酸奶放到最上层，别让她弯腰翻半天，顺便把自己带来的那点糕点收进柜子，不占地儿。灯光从吊顶上落下来，照得每样东西都规规矩矩，我也跟着站直了背，尽量让脚步轻。其实说到底，我就是想把这屋子过得有人味，别让儿子两头为难，孩子见着我还能笑。我小声叹口气，心里问自己一句：我非得把自己藏起来不见人才算安生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