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已经80多岁高龄的原海军司令员萧劲光，在电视新闻里听到，“中国不需要、也不准备建造航空母舰”的消息。思前想后，坐不住，打电话给接替他的时任海军司令刘华清，约他来家里促膝长谈。 那年北京的春天来得晚，老城区的砖缝里刚冒出青草，萧劲光书房的窗棂还留着冬日的寒气。 桌上的旧台灯罩积了层薄灰，映着他指间摩挲的海军帽徽——这枚1955年授衔时的徽章，边角已经磨得发亮。 刘华清推门时，正听见老将军对着收音机重复那句话，军靴踏在木地板上的声响惊得书架上的相框晃了晃，那是1950年他刚接任海军司令时，与士兵在威海卫沙滩的合影。 “坐。”萧劲光指了指对面的藤椅，椅垫上还留着上次接待老战友时的折痕，“你在美国踮脚看航母的照片，我在《参考消息》上见了。” 刘华清的手顿了顿，茶杯底在茶几上磕出轻响：“当时国库的钱要先紧着导弹和潜艇，航母这东西，太烧钱。” “烧钱？”萧劲光突然提高声调，指节叩着桌面的搪瓷缸，“1953年毛主席视察长江舰，渔民划着小舢板来送鱼，问‘司令咋坐木船’——这话我记了34年！” 窗外的风卷着沙尘打在玻璃上，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只有墙上的挂钟在咔嗒作响。 “我知道你难。”萧劲光的声音缓下来，从抽屉里抽出份泛黄的报告，“这是1970年你搞的航母论证初稿，当时停了，现在能不能换个法子？” 刘华清翻开报告，纸页间掉出张纸条，是萧劲光用铅笔写的：“先搞舰载机飞行员培养，船可以慢，但人不能等。” 三个月后，海军指挥学院的教室里，第一期“飞行舰长班”学员领到了特殊教材——里面夹着刘华清在美国航母上画的草图，图旁注着“弹射器原理待查”。 没人料到，这份注着“内部参考”的教材，会在十年后成为大连造船厂的技术手册附录；更没人想到，1987年那次谈话里提到的“预研技术”，会在2002年化作“瓦良格”号船坞里的焊花。 2012年辽宁舰交付那天，刘华清的遗像前摆了束白菊，旁边放着本翻烂的《航母发展史》，书页间夹着张字条：“萧司令，我们有船了。” 如今山东舰的航迹能绕地球半周，福建舰的电磁弹射技术让世界惊叹，可档案馆里那份1987年的汇报原件上，还留着钢笔涂改的痕迹——“不准备建造”被划掉，改成了“暂缓建造，持续论证”。 当歼-15的轰鸣声掠过甲板，可有谁记得，当年两位将军在灯下争论的，从来不是“要不要”，而是“怎么要”？ 书房里的搪瓷缸早就换成了保温杯，可那句“向海图强”的誓言，是不是早就随着舰载机的尾焰，刻进了深蓝的波涛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