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1年，山东巡抚袁世凯回乡葬母，不料嫡兄袁世敦却穿了一身红衣现身，冷冷地说道：“你的母亲不能葬入祖坟！”此时的袁世凯，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落榜的秀才，而是大清朝炙手可热的封疆大吏——山东巡抚，手握北洋新军，连慈禧太后都要高看他一眼。 从济南府出发时，他的仪仗队延绵三里地，新军士兵扛着的毛瑟枪在冬日里闪着寒光，随行的文案师爷还捧着一份军机处盖了红印的“节孝”圣旨。袁世凯坐在八抬大轿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轿壁上的檀木浮雕——他以为，有这皇权背书，迁葬母亲刘氏入祖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村口的老槐树下，袁世敦已经等了半个时辰。那件枣红色的绸缎棉袍在一众穿素色孝衣的族人里格外扎眼，像团烧不尽的火。他背着手站着，脚边的青石墩子上，放着个缺了口的粗瓷碗，碗里盛着半瓢井水，结着层薄冰。 “老三，”袁世敦转过身，声音比冰还硬，“祠堂石碑上刻着呢，妾室，不准进正坟。” 袁世凯的脸瞬间涨红。他知道这条祖训——父亲袁保中当年为了让嫡妻郭氏的地位稳固，特意请族中长老写了这规矩，还让石匠刻在祠堂的蟠龙碑上。可母亲刘氏虽是妾，却在父亲死后守了三十年寡，靠给人缝补浆洗，硬是供他读完了四书五经，又托关系送他去了淮军。 “大哥，母亲她……” “别叫我大哥！”袁世敦猛地打断他，手里的旱烟杆往地上一磕，烟灰簌簌落在青石板上，“我只认祖训！你现在是大官了，朝廷的规矩你懂，袁家的规矩你就不懂了？” 祠堂里突然安静下来。袁世凯瞥见角落里的族叔袁保庆，对方赶紧低下头，手里的念珠转得飞快；旁边的堂侄袁克文想开口，却被他媳妇狠狠掐了一把胳膊。整个袁家，竟没一个人敢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他咬咬牙，突然撩起衣袍，“咚”地一声跪在袁世敦面前。雪花落在他的官帽上，瞬间融化成水，顺着帽翅滴到地上。“大哥，我给你磕头了！求你让母亲入祖坟，我袁世凯欠你一条命！” 袁世敦后退一步，没接他的头。那件红袍的衣角扫过袁世凯的脸颊，带着股皂角的味道。“你的头太金贵，我受不起。”他蹲下身，捡起脚边的粗瓷碗，舀了一瓢冰水，“这是祠堂井里的水，当年父亲定规矩时，就是用这水和的墨。你要是敢砸了这碗，我就敢松口。” 袁世凯看着那碗水，手微微发抖。他知道这碗的分量——这是袁家祠堂的“规矩碗”，砸了它，就等于砸了整个家族的根基。族里的老人们常说，当年有个分家的子弟想砸碗，被袁世敦打断了腿，扔到了河里。 那天傍晚，袁世凯最终没砸那碗水。他让新军士兵在离祖坟五里地的红冢凹挖了个坑，亲自把母亲的灵柩放了进去。下葬时，他没让族人靠近，只带着两个亲兵，用手一捧一捧地往坟上盖土。 回城的路上，他一言不发。直到马车过了项城县界，才突然对师爷说：“记着，以后袁家的人，不准进我的幕府。” 后来，他果然再没回过项城。有人说，他当上大总统后，曾派卫兵去红冢凹给母亲修坟，坟头的石碑上刻着“袁母刘太夫人之墓”，没提“妾”字，也没提“袁”家。 再后来，他逼清帝退位时，据说对着隆裕太后的懿旨冷笑：“太后，这天下的规矩，从来都是人定的。”说这话时，他手里正转着两颗翡翠扳指，那模样，像极了当年袁世敦转核桃的样子。 只是没人知道，每个除夕夜里，他都会拿出母亲留下的那只旧绣花鞋——鞋头已经磨穿了，露出里面的稻草。他会对着鞋坐一整夜，直到天亮，才让下人把鞋收进樟木箱底。 红冢凹的坟还在，祠堂的“规矩碗”也还在。只是那个当年跪在雪地里求人的袁世凯，终究成了砸破天下规矩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