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深秋的衢江,木船在江心打着旋。 16个日军挤在舱里,刺刀晃得刺眼,陈根土握着橹的手却稳得很。 突然,他仰头大笑起来,笑声混着江风灌进每个人耳朵,下一秒,整个人直直扎进湍急的江水。 船没了掌舵人,像片烂叶子撞向暗礁,“咔嚓”一声裂成两半。 陈根土不是天生的硬汉。 那年春天以前,他还只是个普通渔民,一家五口住在“连家船”上,靠衢江的鱼过活。 阳光好的日子,他会把渔网晒在船头,小儿子光着脚在上面跑,妻子在船尾补网,哼着渔歌。 那时候的衢江,鲥鱼汛期一来,满江都是银闪闪的鳞光,《衢州市志》里说,1930年代这江里的鱼,足够养活沿岸三千多户渔民。 改变是5月来的。 日军的飞机像乌鸦一样遮了天,衢州城破那天,陈根土亲眼看见航埠镇的王老五被刺刀挑在船头,就因为不肯给日军划船。 他带着家人逃到芦苇荡里,躲了三天三夜,出来时船被烧了,渔网成了黑灰。 后来在杜泽镇,他碰到十几个撤退的国军士兵,饿得站都站不稳。 其中一个小战士掏出最后半块干粮塞给他儿子,自己却拉响手榴弹和追来的日军抱在一起。 那天晚上,陈根土把家里仅剩的米全煮了粥,分给了剩下的士兵。 第一次载日军渡江,是被逼的。 刺刀顶着后腰,他只能把船往江心撑。 日军大概觉得他就是个吓破胆的渔民,一路大嚼饭团,有人还吐在船舱里。 船到老虎滩,陈根土知道机会来了,这里水下全是暗礁,是衢江最险的一段。 他故意把橹偏了半分,船身猛地一斜,日军骂骂咧咧去抓船舷时,他瞅准空档跳了江。 后来他抓着块破木板漂上岸,躲在芦苇丛里看日军在江里扑腾,直到船彻底沉下去,水面只剩几个冒泡的脑袋。 我觉得,那个看着日军大嚼饭团的瞬间,陈根土心里的什么东西彻底变了。 以前他只想保住渔船和家人,可那天之后,他再没笑过,见人也只是点头,手里的橹磨得越来越亮。 冬天来得特别早,衢江涨了反常的洪水,江水比往年猛了不少。 日军又来抓船夫,这次陈根土主动站了出来。 还是那条修过的破木船,还是那片江心水域。 日军怕冷,缩在船舱里跺脚,没人注意陈根土把橹摇得又快又急。 船到激流处,他突然松了橹,任由船被浪头掀得横过来。 “砰”的一声巨响,船撞在老地方的暗礁上,这次裂得更彻底。 陈根土抱着块船板沉到水里,听着上面的惨叫声越来越远。 等他爬上岸,天已经黑透了,江面上飘着日军的军帽和断裂的枪托。 现在杜泽镇下游,还留着个“根土码头”。 石碑上刻着他的名字,旁边画着艘小木船,船头朝着江心那片暗礁的方向。 每天傍晚,还有老渔民划着船经过,会对着那片水域喊一声:“根土,回家吃饭喽。” 声音混着风声,像极了当年他妻子哼的渔歌。 江水还在流,码头的石阶被磨得光滑。 陈根土用一条渔船、两片暗礁,把普通人的日子过成了传奇。 他没穿过军装,没拿过枪,却在1942年的衢江上,让16个侵略者永远留在了那里。 这大概就是中国人常说的,匹夫之勇,有时候比千军万马更有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