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18岁的郜艳敏在石家庄车站，被2位自称替工厂招工的中年妇女骗上了面包车，后又转手给了3名男性人贩子，被几番凌辱。 车门锁死的瞬间，郜艳敏闻到后排男人身上的烟味混着汗臭。 她攥紧口袋里母亲连夜缝的手帕，那是她第一次离开河北老家，口袋里揣着全村凑的200块路费。 面包车在盘山路上颠簸了两天，最后停在太行山深处的土坯房前，一个满脸皱纹的老汉掏出2700块，把她拽进了黑漆漆的窑洞。 老刘比郜艳敏大15岁，说话时总往地上吐口水。 最初三个月，她把自己锁在柴房，夜里用磨尖的筷子抵住门。 直到那年冬天她发高烧，昏迷中感觉有人用粗糙的手掌敷她额头，醒来时看见老刘的母亲端着熬糊的米汤，枯瘦的手腕上还缠着渗血的布条，老人为了给她输血，偷偷去镇上卖了血。 开春后，郜艳敏第一次走出柴房。 她在村口遇见背着篓子的孩子，七八岁的年纪却不认识自己名字。 村支书蹲在石头上抽烟，说全村三十多个娃，就一个代课老师还是小学没毕业的。 她想起母亲总说“认字才能走正路”，鬼使神差地接过了那本卷边的语文课本。 讲台是用土坯砌的，黑板擦是破棉袄改的。 郜艳敏教孩子们写的第一个词是“回家”，粉笔灰落在她补丁摞补丁的袖口上。 有家长送来红薯，说“郜老师教娃认路，比啥都金贵”。 她把孩子们的作业本摊在炕桌上批改，老刘蹲在门口编筐，煤油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笨拙的画。 2006年冬天，电视台记者扛着摄像机进村。 镜头里的郜艳敏站在教室前，头发里别着野花，黑板上写着“希望”两个字。 她获评“感动河北十大年度人物”的消息传来那天，她正在给孩子缝补撕破的书包。 有网友在报纸上写“被拐妇女成榜样，是时代的讽刺”，她把报纸折成方块，塞进灶膛烧了。 电影《嫁给大山的女人》上映时，郜艳敏没去看。 听说电影里她和“丈夫”在山坡上放风筝，她正在灯下给婆婆熬药。 婆婆的咳嗽声混着窗外的风声，她说“药得趁热喝”，就像当年老人给她端来那碗米汤时一样。 那间土坯教室现在还在，黑板上“回家”两个字被新的粉笔字盖了一层又一层。 郜艳敏的教案本里夹着张褪色的照片，是她和第一届学生的合影，后排那个矮个子男孩后来考上了县城中学，给她写信说“老师，我现在能认三千个字了”。 讲台上的粉笔灰积了又擦，就像有些伤口，结痂后成了身体的一部分，却再也抹不掉最初的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