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媳关系重归于好。 推开老家院门时，陈峰的手顿了顿。 林倩在他身后半步，提着两盒刚买的糕点，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院子里，母亲兰芝正弯腰侍弄那几盆秋菊。 听见门响，她直起身，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三个人的目光在秋日的阳光里相遇，空气有几秒钟的凝滞。 “妈。”陈峰先开了口。 “回来啦。”兰芝的目光掠过儿子，落在儿媳身上，“路上累了吧？” “不累。”林倩往前走了两步，把糕点递过去，“给您带了稻香村的点心，听陈峰说您爱吃枣泥的。” 兰芝接过盒子，手指摩挲着包装纸上的红色缎带。 这个动作太轻柔，让陈峰想起母亲年轻时抚摸结婚照的样子。 午饭是在院子里吃的。 小方桌上摆了三菜一汤：红烧肉油亮亮的，清炒时蔬绿得鲜嫩，汤里飘着林倩爱吃的香菇。 没有刻意的丰盛，都是家常味道。 “妈做的红烧肉还是这么好吃。”陈峰试图活跃气氛。 林倩夹了一筷子青菜，忽然说：“火候真好，比我炒的脆。” 兰芝盛汤的手顿了顿：“你喜欢就多吃点。我记得你爱吃香菇。” 很平常的一句话，却让林倩的筷子停在了半空。 她想起多年前第一次来家里吃饭，客气地说“阿姨手艺真好”，婆婆也是这样淡淡回应“喜欢吃就常来”。 原来有些话一直没变，变的是听的人的心境。 饭后，林倩抢着洗碗。兰芝起初不肯，推让间两人手指碰在一起，都愣了一下。 “那我擦桌子。”兰芝最终让步。 厨房里传来水流声和碗碟碰撞的轻响，客厅里，陈峰看着母亲擦拭已经光可鉴人的桌面，一下，又一下。 “妈，林倩她……”陈峰开口。 “我知道。”兰芝打断他，手里的抹布停在桌沿，“上次那罐芝麻糖，我炒芝麻时火大了点，是有点苦味。” 陈峰怔住了。他忽然明白，母亲什么都知道。 厨房里，林倩看着窗台上那排调料罐。其中一个玻璃罐里，装着新炒的芝麻，颗颗饱满，颜色金黄。 旁边贴着张便签，是她熟悉的、婆婆工整的字迹：“这次火候刚好。” 洗好的碗在沥水架上泛着光。林倩擦干手，走到院子里。 兰芝正在收晒干的被褥，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 “妈，我帮您。” 两人各执被褥一角，对折，再对折。动作起先有些生疏，慢慢找到了共同的节奏。 棉布在手中发出温柔的窸窣声，像某种低语。 最后一床被子叠好时，林倩轻声说：“下周小宝学校开家长会，您有空的话……” “有空。”兰芝答得很快，快得像早就在等这句话。 夕阳西斜，把两个女人的影子拉长，在院子里交叠成一团暖色。 陈峰站在堂屋门口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秋日的傍晚，母亲教当时还是女朋友的林倩叠被子。 那时林倩笨手笨脚的，母亲笑着说“慢慢来，日子长着呢”。 原来日子真的很长，长到足够让一些东西慢慢沉淀，又慢慢浮起。 厨房窗台上的芝麻罐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 罐子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小罐蜂蜜，也是新贴的标签，这次是林倩的字迹：“配芝麻糖正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