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九年,洛轴厂里从河南安阳地区招收了一批青年工人,当时我们工段分了五、六个,有安

若南光明 2025-12-12 16:33:05

六九年,洛轴厂里从河南安阳地区招收了一批青年工人,当时我们工段分了五、六个,有安阳水冶镇的,有林县的。 这些年轻人报到后的第一个中午,就把食堂的窗口变成了战场。 会堂餐厅的水泥地上还留着前一天会议的粉笔印,安阳小伙王建军端着搪瓷碗,挤到卖菜窗口前。 “师傅,给我打份排骨儿。”他把碗往窗台上一放,声音带着安阳话特有的卷舌尾音。 窗口里的炊事员是个圆脸膛的汉子,手里铁勺“哐当”磕在锅沿上:“你给谁叫儿?” 王建军愣了一下,以为对方没听清,赶紧从兜里掏出一沓饭票:“别误会,给你二毛饭票,就打份排骨儿。” 这话像往滚油里撒了把盐——炊事员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铁勺直接从窗口伸出来,擦着王建军的额角敲在碗沿上,搪瓷碗“当啷”掉在地上。 旁边几个安阳老乡正端着碗排队,见状“呼啦”围上来,水冶镇的李刚把棉袄一脱:“咋着?吃饭还打人?” 食堂里的炊事员也不是善茬,都是刚从豫东农村招来的年轻人,袖口卷到胳膊肘,听见外面吵嚷,提着菜刀就从厨房后门冲出来,刀刃上还挂着白菜叶。 好在车间的几个造反派头头正蹲在角落吃饭,见状把搪瓷缸一摔,光着膀子冲上去拦人——老支书张建国死死抱住提刀的炊事班长,副段长李红卫则把安阳小伙们往食堂外推。 这场面后来成了厂里的笑谈,但当时谁也笑不出来。 谁能想到,矛盾的根源竟是那轻飘飘的“儿”字? 安阳人说话,尾音总带着个“儿”:吃饭儿,上班儿,连睡觉都说“睡觉儿”,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口音,跟骂人八竿子打不着。 可炊事员们是第一次听这种话,在豫东方言里,“叫儿”是明晃晃的侮辱,他们刚从庄稼地里出来,最受不了旁人占口头便宜。 后来车间开大会,老支书把安阳小伙和炊事员叫到一起,让王建军当场说了段家乡话,炊事班长听得直挠头:“娘嘞,这哪儿是骂人,比俺村戏台子上的梆子腔还好听。” 误会解开了,可“儿”字的故事没结束。 第二天上班,李刚看见炊事班长,故意拉长音喊:“班长儿,今儿的菜啥味儿?” 炊事班长操着豫东话回:“萝卜儿,赶紧干活儿!” 食堂窗口从此多了道风景:安阳小伙喊“面条儿”,炊事员应“好嘞”,铁勺碰撞搪瓷碗的声音里,混着南北口音的笑。 再后来,连车间的本地工人也跟着学:“下班儿去不去洗澡儿?” 当年那把差点砍下来的菜刀,后来挂在食堂的墙上,成了新工人的“方言教学道具”——老工人总指着刀说:“瞧见没?这就是不好好学方言的下场。” 其实哪是方言的错?不过是急躁的年代里,两颗渴望被尊重的心,撞在了一起。 如今再听人说“排骨儿”,倒觉得那尾音像根细细的线,一头拴着安阳的土炕,一头拴着洛轴的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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