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俄罗斯越来越像曾经的沙特了。 以往我们提起俄罗斯，首先想到的往往是苏联时代的重工业美学。毕竟前苏联造出来世界上最大的飞机、最大的氢弹、最大的潜艇。可如今的俄罗斯却面临工业实力持续萎缩，国家经济仰赖能源出口的窘境。 想象一下，一个国家的预算要看国际油价的脸色行事。俄罗斯2025年的财政预算就是按照69.7美元/桶的油价来制定的，当实际油价远低于预期时，政府不得不紧急修改预算，增加赤字。这种将国家经济命脉系于国际能源价格波动的做法，无疑充满了风险。 回顾俄罗斯经济历程，这种依赖并非一朝一夕形成。1999年至2008年俄罗斯经济持续增长，但仔细分析就会发现，这十年增长成果的70%来源于国际市场能源及原材料价格上涨。换句话说，俄罗斯的经济繁荣很大程度上是搭了高油价的顺风车。 俄罗斯经济呈现出明显的“三化”特征：经济原材料化，发展依赖能源部门；出口原材料化，燃料能源产品占出口主导；投资原材料化，大量资本涌入采掘工业。这种趋势导致俄罗斯工业中能源和原材料部门的比重从1990年的33.5%攀升至近年来的超过60%。 能源依赖带来的最大问题是经济发展的不稳定性。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国际油价从每桶147美元暴跌至40美元，俄罗斯GDP随之下降7.8%。2014年油价再次下挫，俄罗斯经济重陷困境。这种“油价感冒，俄罗斯发烧”的连锁反应，已成为俄罗斯经济的常态。 更为深远的影响是，能源部门的超额利润吸引了国内外大量资本，导致其他经济部门投资严重不足。2007年，俄罗斯固定资产投资中，机器和设备生产仅占总额的0.7%，外国直接投资则有50%多集中于采掘部门。这种投资结构进一步固化了不合理的经济格局。 俄罗斯政府很早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普京在2008年承认，俄罗斯“还是未能摆脱惰性的能源型发展模式”。梅德韦杰夫也曾发出警示：“简单地依靠原料出口来换取成品的习惯导致了经济长期的落后”。 为解决这一结构性难题，俄罗斯提出从资源型经济向创新型经济转变的战略。2010年被称为俄罗斯“创新经济元年”，政府推出“国家创新发展战略”，计划对人力资本进行大规模投资。 但创新转型步履维艰，俄罗斯科学院经济研究所第一副所长索罗金指出，俄罗斯主要工业设施严重老化，至少落后发达国家20年。 政治治理模式也对经济转型产生影响。俄罗斯建立起垂直权力体系，强化国家对战略性行业的控制。这种模式虽然提升了资源动员效率，但一定程度上也削弱了市场竞争，不利于中小企业发展。 2009年俄罗斯小企业对GDP的贡献率不超过15%，且从事工业生产和科研创新的小企业比例逐年递减。 面对西方制裁压力，俄罗斯加速推进“向东看”战略。在能源出口中，亚太地区的比重从之前39%左右增长至去年年底的超60%。同时，俄罗斯大力发展液化天然气产业，计划到2035年将LNG年产量提升至1亿吨，占全球LNG市场约20%—25%的份额。 俄罗斯也在积极开发北极航道，将其作为国家战略。2023年北极航道货运量为3625万吨，使用北极航道的外国公司数量从55家增长到115家。这些举措旨在拓宽能源出口路径，减少对传统市场的依赖。 金融基础设施的革新也在进行中。俄罗斯正在转向本币交易，卢布在其外贸结算中所占份额已接近40%。同时，俄方推动在金砖国家合作框架内打造结算通道，为独立、高效服务外贸创造条件。 从更深层次看，俄罗斯经济结构转型面临人力资本挑战。与世界银行指出的情况类似，俄罗斯在2004年到2008年石油价格处于历史高位时，其治理能力和商业环境的改善并没有明显进步。培育企业家精神，提升政府服务意识与管理效能，成为俄罗斯创新发展的关键议题。 俄罗斯在能源领域也尝试做出调整。政府启动炼油厂现代化国家计划，增加能源境内加工量，以创造更多附加值。同时，普京要求相关企业制定十年计划，确保国内天然气供应稳定，特别是向远东西伯利亚等地区提供廉价稳定的电力供应。 提高能源领域技术主权成为俄罗斯的另一重点。俄方计划于明年启动“新核能与能源技术”国家项目，以巩固其在核领域的国际领导地位。这种努力旨在确保国家在燃料和能源综合体领域的技术主权不受制于人。 从苏联时代的重工业巨头到如今的能源依赖型经济，俄罗斯的转型之路充满挑战。随着全球能源转型加速，俄罗斯如何平衡短期收入与长期发展，将决定其未来在国际经济格局中的地位。这一过程对于其他资源型经济体也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