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事，别总翻出来嚼。以前总怨老伴年轻时没本事，吵架就翻旧账，她走后才想起，当年她省下的鸡蛋，全偷偷塞给了我。有些事，记好的，忘坏的，心才不堵。现在每天早上煮鸡蛋，我都会多煮一个，放在她以前坐的位置上。 跟老伴过了大半辈子，嘴笨，吵起架来却专挑疼人的话说——年轻时总嫌她没本事，工资卡上数字没人家男人多，家里的事也没料理得多风光，旧账翻得比日历还勤，好像日子过成这样，全是她的错。 直到去年冬天她走了，衣柜里还挂着我总嫌土气的那件蓝布衫，厨房案板上，她切菜的刀痕还浅印着，才突然发现，日子空得像被掏了心。 那天整理她的旧物，从她压箱底的布包里掉出个皱巴巴的小本子，记着三十年前的账：“今日买鸡蛋5个，省给老周”——老周是我，那时候我总加班，胃不好，她自己一口没舍得吃。 以前总觉得她木讷，不会说好听的，吵架时梗着脖子不还嘴，现在才懂，她的“没本事”，是把所有力气都用来把日子往暖里过——省下饭票给我买烟，冬天把我的棉裤焐在被窝里，连鸡蛋，都要数着个数，把最大的那个偷偷塞进我饭盒。 人是不是都这样？拥有的时候总盯着瑕疵，等失去了，才在回忆里把细节一点点磨亮？ 那些年翻的旧账，像一把钝刀子，割得两个人都疼，却忘了回头看看，她藏在“没本事”背后的，全是舍不得我受一点委屈的心——事实是我总抱怨，推断是我从没真正懂她，影响是她走后，我才在空荡的屋子里，把那些被忽略的好，一点点捡起来，拼凑成她的样子。 现在每天早上进厨房，锅烧上水，总会下意识多拿个鸡蛋，磕在碗里，搅开时蛋白蛋黄混着，像她以前总说的“搅和匀了才香”。 有些事，记好的，忘坏的，心才不堵——就像她当年塞给我的鸡蛋，暖的不只是胃，是日子里最实在的甜。 往后啊，学着把坏记性留给争吵，把好记性留给那些偷偷藏起来的温柔。 鸡蛋煮好了，我把那个最大的放在她以前常坐的藤椅上，阳光从窗户斜进来，落在空着的位置，好像她还在那儿，笑着说“趁热吃，凉了腥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