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看不惯现在年轻人的生活。我女儿在区财政局工作，每天早上六点半就起床，对着镜子描眉画眼半小时，早饭就啃个面包，说“减肥”。我总说她：“好好的早饭不吃，把胃饿坏了咋整？我们那时候，窝窝头就咸菜都吃得香。”她总笑着顶嘴：“妈，这叫精致，上班得有精神气。” 早上六点半，我醒了。隔壁房间的灯准时亮着，比闹钟还准。 我披件衣服走到厨房，砂锅昨晚就泡着米，想着今早熬点小米粥——她胃不好，得养。 端着粥走进客厅，就看见她趴在梳妆台前，镜子里的脸涂得白白的，手里捏着支口红，豆沙色，我总说太艳，她偏说显气色。 桌上的粥冒着热气，旁边孤零零躺着个面包，还是昨天超市买的，全麦的，没什么味。 “粥都快凉了。”我走过去，把面包往她手边推了推，“吃这个能顶饱？” 她头也没抬，睫毛膏刷得长长的，眨一下好像要掉下来：“妈，来不及了，八点打卡呢。” “化这半小时妆，就不能提前十分钟起来吃口热乎的？”我把粥碗往她面前挪了挪，碗底在桌上磕出轻响，“我们那时候，天不亮就下地，窝窝头就着咸菜，吃得比谁都香——哪像现在，好好的早饭不吃，把胃饿坏了咋整？” 她终于转过身，嘴角还沾着点散粉，笑着往我肩上靠了靠：“妈，这叫精致，上班得有精神气。你看我们局里那几个小姑娘，哪个不化妆？开会见人，总不能灰头土脸的吧？” 我捏着面包袋，纸壳子被我攥得响：“精致就是饿肚子？我看是瞎折腾。” 她没反驳，拿起面包撕开包装，咬了一小口，腮帮子鼓起来，像只囤粮的小松鼠：“妈，你不懂，化了妆坐在电脑前，敲键盘都觉得有力气。” 我看着她，突然想起她刚上班那会儿，第一天穿了条白裙子，站在门口问我“妈，好看吗”，那时候她还不会化妆，头发扎个马尾，脸圆圆的，比现在镜子里的样子看着嫩多了。 现在她每天对着报表，眉头皱得比皱纹还深，化点妆，或许真能让她觉得自己不是台只会算数字的机器？ 我年轻时也爱美啊。二十岁那年，托人从上海带了支雪花膏，宝贝得不行，晚上睡觉都放在枕头边——只是那时候哪有条件每天描眉画眼？能吃饱穿暖就不错了。 “行了行了，赶紧吃。”我把粥碗端起来，想倒进保温杯，“我给你装着，路上喝？” 她眼睛一亮：“好啊！不过妈，别装太多，我怕洒。” 我找保温杯的功夫，她已经把面包吃完了，正在收拾化妆包，口红被她小心地放进夹层，盖盖子时“咔嗒”一声，很轻。 “妈，我走啦。”她背上包，换鞋时回头看我，“晚上别等我吃饭，可能要加班。” “知道了。”我摆摆手，看着她的背影——白衬衫，黑裤子，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噔噔”响，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停下，转过身冲我笑：“妈，你今天也化点妆呗？我那有支浅粉色的口红，给你试试？” 我愣住了，手里还攥着那个空了的面包袋，阳光从她身后的窗户照进来，落在她刚涂好的口红上，豆沙色，好像也没那么艳了。 她走后，我把保温杯里的粥倒回砂锅里，想着明天得买点生菜火腿，她不是爱吃三明治吗？或许我学着做，她就能多吃两口了。 对了，下次她那支浅粉色口红，我要不要试试？毕竟，谁还没年轻过呢？
